執著:有一群有機鬥士,堅持追求人生的價值更甚於金錢【轉載自商周】



分類:有機資訊

2010/01/06 14:45


 








莊惠宜


「我想對別人生命有幫助」,因為這個理念,莊惠宜每週從台北101旁的豪宅到南投魚池,甘心卸下華服當農婦。(攝影者.張家毓)



陽明山上一座遺世獨立的菜園,種著有機蔬菜,這座菜園的擁有者是中信集團辜家,辜家餐桌上的蔬菜,就從這個菜園送到家裡。開發金控總經理辜仲在外面餐廳用餐大多不吃菜,就算有吃,也只是一、兩口。




因為,曾經任職台灣氰胺公司的大華證券總經理王貞海私下告訴他,市面上的蔬果有過量農藥,有時南貨北送為了菜色好看,上車後還不忘多噴一點。辜仲被嚇到,從此以後,他不敢再吃市場的蔬菜。
起初,他託王貞海的司機從泰山老家運來自種菜,後來,他乾脆囑付自家傭人種菜。除了自家菜園的菜,他就是買好市多(Costco)的洋萵苣,中午在辦公室切來吃。洋萵苣來自美國,因為美國農夫用藥需要執照,吃得比較放心。他半開玩笑說,現在很怕死!

 


另一幕場景。


 


「醫生,這個菜我們自己吃的,沒有放藥,安心啦!」新光醫院腎臟科醫師江守山有一次收到一份禮物,那是一個農夫病患送來的菜,農夫好心說明「自己吃的菜」是沒放藥的,讓江守山啼笑皆非,也當頭棒喝。因為,這位農夫病患其實正是部分菜農的縮影。他們種菜分內與外,賣到市場上的菜,為了好看、好賣,大量的噴灑農藥;但是自己吃的私房菜,就不灑農藥。


 


農夫種菜、消費者購買,本來,這是專業分工的社會。


曾幾何時,社會悄悄變貌,農夫不敢吃自己種的菜,有錢人不願買市場傳統販售的菜。隨著資訊透明化,食品生產者或銷售者的「黑心面貌」一一被揭發!


 


除了殘餘農藥的農作物,還有毒鴨蛋、有孔雀綠的石斑魚等各種黑心食品。今年七月間,行政院消保官在台北縣樹林發現標榜「不含防腐劑」的冬瓜茶,用冬瓜精、糖精、香料、色素、防腐劑煮開後,倒入大水塔和生水攪拌,用塑膠水管送到包裝機裝袋出售。


 


曾幾何時,消費者對食品生產者的信任,開始鬆動。根據農委會統計,去年,台灣的農藥使用量達九千七百零三公噸。也就是,去年平均每個台灣人消耗掉○‧四公斤的農藥。


於是,像辜家這樣,台灣社會金字塔頂端的富豪,只好「自力救濟」,請人種菜。


 


要吃乾淨的食物,只能無助的自力救濟嗎?為什麼社會信任機制,無法重現?


信任危機下,還有一群人回歸土地的生命節奏,他們或者不用農藥、殺蟲劑、除草劑;或者自製天然洗劑、進口有機棉花,生產有機服飾,或者找食品加工廠合作,做出沒有添加物、色素、防腐劑的商品。


然而,反潮流而行,孤獨。在塵世中尋找桃花源的路,根本沒有標誌,只能「緣溪行,忘路之遠近」。


 


 


為了改造有機茶園…… 莊惠宜甘願捨美食啃饅頭


莊惠宜也是循路桃花源者。她住在台北一○一大樓附近的華廈大樓,也住在南投魚池鄉;她是農夫,也曾是上市公司董事長夫人。


週末清晨五點,前農林公司董事長熊名武的太太莊惠宜從台北的住家出發,一路開了二百五十公里,抵達南投。一年半來,莊惠宜每星期往來於台北信義計畫區的家和深山裡的茶廠,風雨無阻。


她是農林公司日月老茶廠裡,不支薪的義工。當莊惠宜卸下珠寶、名牌手錶及華服來到南投時,幾乎沒有人相信她能夠待得下來,甚至有員工懷疑她覬覦農林土地。


人們不解,一位董事長夫人,怎麼可能久棲鄉間?殊不知,當她歷經丈夫三個月的牢獄災後,看盡世態炎涼、富貴虛幻後,她想踏在土地上做一些有意義的事。她想讓這座老茶廠,變成一處有機桃花源。


每週有五天,她待在茶廠。她頭包碎花布頭巾,身著T恤、卡其色工作褲及拖鞋,忙著煮水、泡茶、整理桌面,外人無法聯想到她曾經是有司教、傭人服侍的董娘。吃飯,她簡單到只要啃雜糧饅頭也可以過一天。


 


莊惠宜像個傳教士。


對內,她費了很大力氣扭轉員工種茶的慣性。這座農場五十年了,噴農藥種茶都半個世紀了,怎麼改變?廠長吳森林雖然已不噴農藥,但對有機農耕半信半疑,莊惠宜因此親自帶著廠長跑坪林、淡水,四處拜訪有機農戶,證明真的有農場是不噴農藥的。


半年之後,總算讓吳森林對有機農耕真正有了信心,日月老茶廠不但停止對茶葉用藥,後來甚至自己種起蔬菜,全面實施有機農業。


對外,她把老茶廠改裝成有機教室,在假日辦活動導覽宣揚有機觀念。每逢週末,莊惠宜腰間別上小蜜蜂扮演起解說員,談茶廠的歷史以及製茶過程,「來,我們看這裡。這就是把茶葉捻碎的揉捻機,揉捻聲音聽起來很像火車喔!」她熟練地扭動茶葉揉捻機的開關,一面不忘在導覽中加入有機栽培的觀念。


推廣有機種植的代價不低。因為不放藥不施肥,日月老茶廠的茶葉產量少了一半,二.五公頃的茶園,只能製成五百公斤的茶。採茶的歐巴桑甚至被茶葉上的毒蟲叮到吊點滴。此外,茶廠還遭到有心人的破壞,有機認證的木牌被拔起、堆肥區的牌子被凹扁。


這些,難免讓人挫折。但對莊惠宜而言,如何種出一棵沒有傷害到任何生物的茶才是關鍵。「我希望做一些對別人生命有幫助的事。」莊惠宜的眼神乾淨得沒有一點雜質,就像一淙清澈見底的溪水,複雜的人性在她面前都會變得單純。


她原本可以當一隻活在漂亮籠子的金絲雀,但她選擇當一隻有方向有使命的海鷗。沒有美食華服,莊惠宜過得很安心自在,因為她知道,確實有一塊地方 ]她存在而美好。


 


 


為了養出淨土…… 陳青松寧捨月入數十萬工作


要打造一塊無毒、甚至是有機的淨土,需要多少時間?


花蓮有機農民陳青松的答案是——至少六年。


 


陳青松會走上有機栽培,與自己的健康有關。多年前,他因為生意做得好,身體健康亮起紅燈,醫生建議他把胃割除。「本來以為努力賺錢,就是人生的意義,到了四十歲百病叢生,看看身邊朋友,得癌症的一堆,所以我告訴自己,我要健康!不然錢賺再多有什麼用?」他說。


有一次,他親眼看到原本罹患腎臟癌的菲律賓朋友,本是瀕死之人、臉部浮腫,吃有機食品兩年之後,沒有開刀,卻精神奕奕,與生病時判若兩人。陳青松立刻發心,他將租給別人的地收回來,開始嘗試有機農作。


 


投入有機農業之前,陳青松做直銷,每月進帳數十萬元,他呵呵笑說,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一頭栽入有機農業十一年,前六年都在養土地,土地上長不出任何農產。沒有經濟來源的這段時間,他一年領政府五、六萬元的休耕補助,另外再靠著出租一間店面過日子。


我養地,鄰田都在罵,他們說我長了很多雜草,草籽有的早熟,『凍未條』亂飛,飛到他的園子,害他們長雜草;還有人罵我,說我不噴藥,昆蟲都跑到他們家,」陳青松雙手在空中揮舞,樣子就像鄰田農人被那些草籽、昆蟲惹毛,狂抓的模樣。


面對鄰居的責難,陳青松裝成「空空肖肖」,當了六年的「聾子」和「啞巴」,沒有回嘴,沒有爭論,人家白眼,看看青山綠水,一個念頭,地獄就變天堂。


 


十一年,陳青松的園子,慢慢由地獄變「天堂」。他的田就是蟲子的天堂,他種的有機玉米,從園子裡直接摘下來,聞起來清香,吃起來,竟比煮過的玉米還甜。陳青松還很重視玉米的「形象」。颱風過後,園子的玉米不支倒地,他不准記者拍照,因為這樣的玉米會讓人笑他不專業。


 


真正從事有機的人,對於土地,有股外人難以理解的熱情,陳青松就是這樣的人:「報告各位兄弟姐妹!我要開始翻土了,為了你們全家的生命安全,請速速攜家帶眷走,以測安全。」陳青松每次翻土,不忘警告田裡的昆蟲朋友們「逃難」。


陳青松把土地看成人,他說,土地沒有好的身體就完了,種綠肥,休耕,都是給土地做月子。「菌種、微生物越旺盛越好,越會養地的人,到一個地步是不用管園子,園子自然會出產食物給主人吃。」


我現在身體蓋好,像一頭牛一樣,而且這些菜,我吃一口就知道是不是有機的,比測試器還準,」陳青松把夾起來的菜大口吃下。


乾淨無毒的大地之母,有我們的關懷會回饋我們,」陳青松說,有機農作做的好,人們會懷念他,人生價值不在金錢 多寡,他已認定,這條路是他人生價值所在了。


 


從事有機的人,剛開始面對菜被蟲子吃光、土地產量下滑、別人異樣的眼光,必須有一份執著和堅持。他們必須耐心等待。本來在台電當工程師的楊曙濤做有機耕作七年來,沒賺到一毛錢。


 


 


為了重建食物鏈…… 楊曙濤奮鬥七年不計較


楊曙濤本來一直有腰酸背痛痼疾,兩個小孩也有過敏性氣喘,經朋友介紹食用有機農產品半年後,狀況都明顯好轉。知道身體好壞與食物有密切關係後,楊曙濤便在住家附近以一個月一千元的價錢租借一塊相當於一個足球場大小的地,種起蔬果。


 


為了種田,本來不懂種田的楊曙濤買了許多農業書籍,「照著書種」,剛開始,當他使用灑農藥、放化學肥料、噴除草劑的「慣行農法」時,作物豐收,吃不完的菜還可以外賣。


 


但他心裡一直覺得不安,總想找機會少用農藥,在朋友介紹下開始做有機栽培後,他很自然的不再噴藥了:「用藥之後,田地不會放過你的!」


 


但是,不能用藥,不用除草劑,該怎麼割草?噴除草劑只要十分鐘,但割草割完一頭,另一頭已經長出來了,難道要請假來割草?


 


楊曙濤耕作的效率頓時變差,只夠自己吃,「我做了六、七年,我的兒子甚至還質疑,投入的錢,去街上買那些有機農產品來吃,也不至於要花那麼多錢,他寧可去7-ELEVEn打工,也不願在田裡汗流狹背弄得髒兮兮,」楊曙濤說,要放棄近五十年來台灣農業科技累積的智慧,擇善固執走一條寂寞的路,要有過人的膽識。


 


楊曙濤自認,台電的工作收入,讓他可以不必顧肚皮,在有機這條路上堅持下去。他一個星期花在田裡的時間近四十個小時,「我投入是因為我覺得值得。」他算不出到底投入多少錢,「明知道虧本,還算虧多少錢是沒意義的。」


 


不噴藥以後,楊曙濤的菜園爬滿各種昆蟲,到後來,他只敢種萵苣、地瓜葉等等蟲不愛吃的作物,偶爾種個十字花科的菜色就沒有好下場,後來他實在不甘心永遠吃「二軍」的菜,就引進紗網來做隔離保護,沒想到仍白費心機,蟲子照吃不誤。一氣之下,楊曙濤忿然把圍離全部撤除,任由蟲子去吃。


 


兩、三個月後,竟然有蟲子吃剩的大白菜、青花菜可以上桌。「食物鏈的建立需要時間,也需要我們的農作物當作他們的食物,捨不得讓牠們吃,或是不肯讓牠們吃個夠,只會延緩生態平衡的時間,損失的永遠是園主。」楊曙濤自認,現在是處於有機的谷底,再來,土地就要開始有所回報。


 


但是,十月份,大自然卻又無情的考驗他。龍王颱風直撲花蓮,把楊曙濤的菜園倒了一地,他連續沮喪了三個星期,不知從何處著手修復園子,他覺得自己就像堆骨牌的人,大自然卻無情的一 又一次把骨牌推倒、推倒。


 


「你可能無法了解,吃到一口很實在的食物,那代價有多高。我勸要做有機的人,要覺得你是去做健康的,要忘掉在裡面耗的時間。」心情才從風災中復原的楊曙濤,最近要買一百株有機葡萄的種子,再給自己三年時間奮鬥。「做有機栽培是一條對的路,心裡的快樂無法形容,我希望在生命的最後,仍很健康。」他說。


 


 


楊曙濤、陳青松、莊惠宜是一群扛著無毒旗幟在田埂中,踽踽獨行者。


 


 


追尋有機的生活態度…… 除了個人,連財團都投入卡位


什麼是有機農業?為何吸引一群人執著的投入、無怨無悔。其實,真正的有機,並不僅只是不用農藥、不用化學肥料。而是農地至少有三年以上未施用任何化學農藥、肥料、殺菌劑、除草劑、生長調節劑等,而且,水源、空氣都要乾淨無污染。這是人們過度使用化學農藥、肥料之後的生活反思。


 


永豐餘董事長何壽川說:「有機是一種生活的態度,不只是食材。」中興大學農業推廣教育研究所董時叡教授解釋:「有機」涵蓋的面很廣,要尊重生命、要顧慮生態平衡、要顧到下一代。「『無毒』與個人利益相關,『有機』則包括整個生態環境的永續經營,」董時叡表示。


 


這股有機趨勢,在歐美正方興未艾。例如,全球最大的有機產品連鎖店Whole Foods Market,公司總市值八十六億五千萬美元,雖遠不及零售巨人沃爾瑪,但Whole Foods在那斯達克的股價一二八.六元,卻遠高於沃爾瑪的四十五元。


 


而重視生態更甚於經濟發展的歐盟各國,也打算在二○一○年時,將有機農地種植面積擴展到全部耕地面積的一○%。台灣的有機農業約有十九年,目前,有機農地占全台耕地面積,約只有千分之一‧四九,和歐盟的五%比起來差距相當遠。


 


由於台灣耕地面積有限,加上工業污染嚴重,即使農地不灑農藥,地底水源也不能保證是乾淨的,或者,可能耕地附近就有工廠排放的廢氣、廢水,所以,地狹人稠的台灣要做到真正的有機,難度之高可以想見。


 


即便如此,仍有一群人無視困難,在社會許多角落默默尋找有機的桃花源。而國內財團,早在六、七年前,包括統一企業、永豐餘集團,就陸續進入有機領域卡位。今年七月,東元集團旗下的摩斯漢堡更與稻米產銷班結盟,由六個優良有機米產銷班,於一年內供應九萬公斤有機米,讓消費者在速食店裡吃得到有機米漢堡。九月份,永豐餘集團還跨足有機宅配服務。


 


財團法人慈心有機農業發展基金會(TOAF)專員蘇慕容表示,台灣真正發心做有機栽培的人其實非常稀少,若不是對環境有使命感,走這條路多半會夭折。


 


生命的意義究竟在追尋什麼?財富、快速、匆忙?或者,多數人在追逐的過程已然忘記生命的真正價值。跟隨父親何壽川


投身有機農業,何奕佳提到她閱讀《慢食》、《慢活》兩書的感觸:「現代人很不合理,希望食物快快長起來,然後快快把它們吃掉。我自己看了都很想笑,這根本就是我,以前的我。剛來大陸時,我認為玉米就是要趕快長啊,開幕時間到啦,怎麼只有這樣而已?但這不是一個工廠嘛!」接觸有機農業後。現在的她比較能順應「敬天」的觀念。


 


匆忙的步伐中,台灣有一群有機鬥士,堅持追求人生的價值更甚於金錢。他們孤獨,他們等待,他們有耐心。因為這群難得一見的「少數民族」,他們的堅持,台灣多留下一塊塊淨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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